虚拟货币 糖果 软件

每天走走路、答一答题、刷刷视频就能赚钱？近来，这类声称靠“手机赚钱”的App吸引了大量用户下载注册。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在应用市场监管日趋严格的现状下，以“趣步”为代表的“用手机赚钱”的App涉嫌夸大宣传，鼓励用户拉人头注册发展下线，同时提现暗藏多层“套路”，存在提现需先交手续费、强制绑定敏感个人信息、用户隐私安全缺乏保障等诸多问题。

有律师认为，趣步等赚钱类App的做法涉嫌传销，资金崩盘后平台或跑路。此外，按照网络安全法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加强网络信息保护的决定，收集人脸识别信息需要遵循正当、合法、必要原则，要跟本身业务有关联性。

实测：注册要求填推荐人并实名，“活跃度”靠拉人头

三个月前在苹果应用市场被下架的“趣步”，近日再次上线。该款号称“让汗水不白流”、累计运动步数就可以获得“糖果”并提现的App，此前被指鼓励用户拉人头发展下线，引发质疑。

微博上有部分用户发布的趣步推广海报，附有推广码。

7月29日，南都记者再次搜索发现，目前在苹果应用市场能搜索到“趣步”App，所属分类为“生活”，开发者为湖南趣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版本“历史记录”显示，趣步2周前更新了UI界面、趣步商圈底层架构搭建。其用户评价为平均分为4.4分，记者注意到，在“趣步”新版本上线不久后，评价区新出现不少满分长评，部分评价内容疑似水军。此前，趣步官方宣称下载用户数超过3000万人次。

而实际上，“趣步”在用户获取收益并提现过程中设置了多重“套路”。

南都记者实测发现，新版本的“趣步”在用户注册时依旧要求填写推荐人ID，并点击开启“位置信息”，否则无法进入下一步注册流程。打开“趣步”App主界面显示，根据趣步会员等级规则，注册未实名认证的用户为0级，禁止交易。实名认证后用户的步数才会被统计。记者发现，其实名认证需提交个人身份证号、使用摄像头进行人脸识别、绑定支付宝支付1元“认证费”等多项敏感信息。

趣步注册要求填写推荐人、实名并绑定支付宝。

南都记者加入“趣步”用户QQ群后，有资深“玩家”介绍称，“糖果”数量1个起兑，但单靠运动获取的糖果数有限，还需通过其他任务来增加“糖果”数，例如，在趣步商城购买东西获得任务卷轴等、推荐他人认证成功等，后一种方式免费且可获基础活跃度5%的提升。记者点击“趣步”App界面的“我的团队”右上角的“团队招募”，即自动生成一个“我是XX，我为趣步代言，推广码1234567”的个人海报。

除了微博、抖音出现推荐注册趣步的个人海报，记者加入的两个趣步用户QQ群内，群聊也主要围绕拉人实名注册、“糖果”交易。群内还出现一类专事推广“趣步”的人称“注册趣步返现金”。南都记者联系其中一位自称“趣步”员工，对方称实名注册并填写推荐他的推广码后，截图返现15元。

QQ群内有资深玩家称需要通过GHT置换“糖果”进行变现。

该推广人员对记者表示，一般人每月能拉到五六十人注册，称“你拉到多少人实名注册，我给你按一人15元算。如果能拉到100人以上，除了提成，每月还有额外的500元底薪。”另一名趣步推广人员称，不清楚返现金额的来源，其做这个“每月能有3000元以上的收入。”

奖励通过网站置换成“数字货币”？提现需实名并收手续费

按照“趣步”官方说法，“糖果”是用户使用趣步时通过计步产生的平台积分，每日糖果数=基本计量单位×有效步数×活跃度。根据趣步规则：用户活跃度主要靠步数、组队及推荐人数。推荐注册的人越多活跃度越高，可获取更多的“糖果”。

记者使用一天后，1万步产生0.32个“糖果”收益。但浏览App发现，界面显示糖果数，但没有兑现按钮，也没有任何对于糖果如何兑现的说明，但有一个“糖果地址”。在趣步安卓应用市场的评价区，不少用户也询问如何将“糖果变现？”

趣步在“用户协议”中规定，不得为糖果提供定价，用糖果进行融资、集资或从事与糖果与法定货币、“虚拟货币”相互之间的兑换业务。但南都记者注意到，在趣步QQ群里不断有用户称出单价10元到20元收购“糖果”。记者随后获悉，在遭到外界质疑后，“糖果”兑现变得更加“隐秘”，需要通过另一个网站：GHT EXCHANGE。

南都记者登录发现，该网站要求手机号和趣步App注册账户一致并同时登陆才能成功进入该网站。该网站介绍称上线于今年4月，在6月20日上线置换功能GHT是“全球健康产业的区块链数字资产通证，以GHT为纽带实现用户和用户、用户和平台之间的价值转换与传递。”

QQ群内有资深玩家称需要通过GHT置换“糖果”进行变现。

对于如何获取GHT，该网站公告称一种是“趣步App运动产生糖果，获取糖果后可通过置换转换为GHT存入俱乐部钱包”，趣步用户可以使用“糖果”直接置换俱乐部内的GHT资产；另一种方式是“币币置换”，该交易方式“择机开放”。实际上该网站仅能进行GHT交易，其他比特币种只显示价格，无法交易。

溢价的“糖果”吸引了部分趣步用户在QQ群内有偿收购“糖果”。以今年7月上旬为例，在趣步相关的QQ群内，一个糖果的收购价格在15元到20元不等。而在GHT网站，一个“糖果”的价格区间从2.25美元到3.8美元之间。

据“天眼查”显示，湖南趣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注册资金仅为300万，其发行的“糖果”目前已超过10亿颗。

同类App声称“扫码推荐返现”，用户通过下线注册人数“分红”

南都记者在趣步QQ群里注意到，不少人同时在群里推荐多款“赚钱”App，例如闪步、趣动、云动等App，不少宣称是类似趣步的软件、“复制趣步模式，此外还有诸如“答题就能赚钱”、睡觉就能赚钱（“睡多多”）等类App。

记者发现，上述“赚钱”类App在QQ群内多数通过“扫码推荐返现”的方式推广，部分App在手机应用市场内无法搜到，只能通过推广人员发送的网址下载，推广人员称下载返现3元至10余不等。

另一款声称类似趣步的App推广广告。

以“闪步”App为例，推广人员称“注册返现10元”，并称再推荐一名用户实名认证，“可以获取5元奖励，500元封顶”。一款“云动”App宣传广告称，活跃用户通过推广码的注册人数进行“分红”，变成一星、二星、三星等级达人。与此同时，一款称“躺着赚钱”的“睡多多”App，推广广告称“每晚作息赚糖果，糖果变现金”，下方附了一个邀请人的推广码。

南都记者实测“闪步”、“云动”后发现，上述赚钱类App与趣步有相似之处，除了注册需填写用户真实姓名、身份证号码等实名认证，均鼓励用户通过“拉人头”的方式获得平台“奖励”，并在随后的平台奖励“变现”环节设置手续费等诸多“套路”。

趣步回应：扫码推荐是“常用推广模式”，否认倒卖个人信息

对于外界质疑趣步鼓励用户拉人头发展下线的模式涉嫌传销。今年6月24日，被苹果应用市场“下架”的趣步，在官方公众号否认为传销公司，称“拉人头并非传销判定的唯一标准，其除专款专用的1元实人认证费用之外，没设立门槛收取用户费用。”

趣步方面称，鼓励老用户推荐新用户下载并使用软件，是大量新兴APP常用的推广模式，并称其只有一级推广激励，“没有通过发展人员来谋取非法利益，也没有要求用户交纳费用或者以认购商品等方式变相交纳费用，同时也不根据被推荐人的积分成绩、购买商品数额来给付推荐人实际报酬。

一款分类为“生活”的App为何要提供身份证号、人脸认证？趣步在上述通告中否认将用户个人信息倒卖。对于捆绑支付宝支付1元注册费，趣步表示“实人认证费”包括第三方有偿认证服务费、短信息费和流量费用，称由于流量费持续增长，该公司不仅不能通过收取该1元认证费赢利，相反还需持续贴补。

目前，有关部门已开始整治“赚钱”类App。今年6月，上海市场监管局约谈趣头条、惠头条等称“看新闻能赚钱”平台，要求相关企业加强广告发布前审查把关，杜绝发布虚假违法广告。

观点：趣步“拉人头”涉传销，资金崩盘后平台或跑路

对于上述情况，知名法律专家、北京志霖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领认为，如果“趣步”模式没有层级，只是鼓励用户推荐用户，推荐成功后有奖励，不属于传销。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律师杨娟持相反意见，其表示“趣步”等App拉人推广模式实际涉嫌传销。

杨娟分析称，根据《禁止传销条例》规定，网络传销是指利用网络等手段进行传销，得利方式同样是交纳会费(或说是享受产品)，然后再拉人进入作为自己的下线，作为“变种”，网络传销与传统传销没有本质的区别。

杨娟认为，趣步“拉人头”发展用户明显涉嫌传销，“趣步赚钱的逻辑其实就是用低门槛吸引大批量用户，然后再诱惑用户花钱购买糖果、发展下线，早期有人能卖掉糖果赚钱是平台在出钱，后期是相信糖果能升值的用户在买。总有一天，糖果越来越多，新用户越来越少，一旦没有人接盘，糖果的价格就会崩掉。用户手中大把的糖果分文不值，而平台在这个过程中，已经通过交易费赚翻了。更有甚者，平台可能会在资金盘越滚越大之后，直接关闭提现功能并跑路。”

延展：人脸识别收集需遵循合法必要原则

针对上述赚钱类App收集个人身份证、实名人脸认证等操作，据网信办《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行为认定方法（征求意见稿）》规定，App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包括违反必要性原则收集与其提供的服务无关的个人信息、未经同意向他人提供个人信息。

业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没有明示收集使用个人信息的目的、方式和范围或者未经同意收集使用个人信息均属违法，“人脸识别系统是敏感信息，应由公安授权或备案。”

赵占领认为，包括支付宝、股票交易软件、各种考试报名等软件，一般会采取人脸识别方式进行实名验证，但按照网络安全法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加强网络信息保护的决定，收集这种信息需要遵循正当、合法、必要原则，要跟本身业务有关联性。

采写：南都记者 黄驰波 实习生 郑刚诚